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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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胥九辭畢竟是掌印太監, 離宮回府住了沒兩日, 就又進宮當差去了。

臨走前, 胥九辭往府裏又添了幾個模樣平平的仆從, 專供趙幼苓驅使。

這些人看著普通, 實際個個身懷絕技,武功也不差,正適合留在趙幼苓身邊護衛。

劉拂的戶籍也已經補好了,胥九辭就在府裏辟了一處書齋給他們師徒倆。趙幼苓上午照舊和劉拂一道跟著謝先生上學, 午時和師徒倆用膳,午後稍稍小憩一會兒,下午則在東跨院裏抄書練字。

每日的生活過得非常規律,只少了草原上有過的騎射。

閑下來的時候,趙幼苓忍不住會想到呼延騅。

戎迂的今年冬天也不知過的如何了?

莎琳娜她們還好嗎?

沒有了幫忙打探消息的人, 趙幼苓無從得知戎迂的事情。

而她到汴都不過三日, 就聽說了天子圈禁廢太子的事。一起被圈禁的, 還有趙昱帶回的子女,以及那些向著吐渾伏低做小的官員。

天子子嗣不豐, 趙昱被廢圈禁, 五皇子被吐渾教養成紈絝,餘下的只有如今的太子趙灃、韶王以及年少封王去了封地的瑞王趙藩。

是以,天子在早朝上下旨圈禁廢太子的消息,不過片刻,便趁風而起,傳遍了整座汴都, 隱隱有往外擴散的趨勢。

這個消息對百姓來說,實在震驚。趙幼苓清楚,對朝堂上的那些人來說,從一開始準備接回趙昱一行人,他們就已經和天子一樣,做好了這個準備。

一個和吐渾人來往過密的廢太子,留一條命已是皇恩浩蕩了。

更何況,這個廢太子還曾構陷自己的兄弟,汙蔑韶王謀反,令韶王府上下差點滅門。

入冬之後的汴都,濕冷得讓人廢了好一番功夫終於適應了下來。

趙幼苓倒是什麽事都沒有,反而是劉拂,卻在這個冬天生出了一手的凍瘡。

他在汴都待的時間越長,越發現自己不夠努力,為了來年的科舉,他也算是使出了吃奶的勁兒。

謝先生卻不光光讓他待在書齋裏死讀書,還三不五時將人踹出門去,讓他轉一轉汴都的各大酒家,與那些文人墨客,讀書求學的書生們來往暢談。

這樣一來一往,還真就給劉拂結識了不少人。

“我從前偶爾會聽說,家裏的兄長們會攜伎出游。好像風氣就是如此。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會碰到這種事。”換掉一身衣裳,清清爽爽出來的劉拂想起回胥府之前在酒樓碰見的事,糾結的總覺得鼻尖還能聞到刺鼻的胭脂味。

趙幼苓坐在一旁,托著腮,瞅著他笑:“不漂亮嗎?”

劉拂漲紅了臉:“漂亮是漂亮……就是……就是太有傷斯文了。”

趙幼苓心中好笑,臉上也帶出更多的笑意。

一旁的謝先生只瞥了他倆一眼,依舊喝著自己的茶。

劉拂揉了揉鼻尖,偷摸看了一眼先生,壓低聲音問:“過幾日,你有空閑麽?”

“是要做什麽?”趙幼苓給自己添茶,“義父在宮裏當差,我倒是閑來無事。”

“下月初七,有場詩會。”劉拂道,“我得了邀請,你要不要同我一道去?”

按著慣例,汴都的書生學子們總會在年前辦一次詩會,等詩會過後,便各自歸家,仔細備考,再不輕易出門。

因前幾年的戰事,科舉已經接連辦了幾年,備考的壓力自然比從前更重,詩會卻是汴都的學子們怎麽也舍不得停辦的。

劉拂在外頭認識了些人,也不知如何,就得了幾個稍有點頭臉的書生的註目,詩會的帖子既然少不了他的份。

因為可以帶一人同去,劉拂頭一個想到的,就是趙幼苓。

“胡鬧。”謝先生皺了眉頭,“十一娘一個女兒家,怎麽隨你去詩會?蠢小子以為這裏還是戎迂?”

劉拂“啊”了一聲:“我……我忘了。”

大胤重男女大防,就連自家人都不定會讓親兄妹來往過密,更何況是將一個小娘子帶到男人堆裏。

劉拂有些愧疚地看趙幼苓。

趙幼苓給他斟了杯茶,淡淡道:“聽著似乎有些意思,我扮作男裝就行。”

謝先生有些不讚同:“十一娘莫要跟著他胡鬧。”

“先生別擔心,我著男裝去定然無妨的。”趙幼苓柔聲道,“汴都不像京城,雖也重男女大防,可先生這些日子上街不知有沒發覺,汴都此地,不少女子也會拋頭露面,落落大方地與人來往。”

她忽然眨眨眼:“詩會那樣的地方,俱是青年才俊,定然有不少姑娘家也混在其間。不然等來年榜下捉婿,豈不是兩眼一抹黑,連對方是人是鬼都不知。”

她這麽說,謝先生一時倒想不出還有什麽勸阻的理由。

若她這麽做不合適,以那位胥公公的耳目通天來看,不過半日就會派人過來勸阻。

可也許是胥九辭覺得這樣的事,並沒有什麽不合規矩,不但沒有讓人勸阻,還送了擅針線的婆子過來,仔仔細細為趙幼苓裁剪了一身剪裁得體的男裝。甚至除男裝外,還一並命人送來了香囊玉佩,樣樣俱是精美無比,似乎是內務府的手藝。

如此便到了次月初七。

因年關近了,宮裏的事兒便比之從前又更忙了一些。胥九辭一時沒了休沐,只早早命人備好一切,等趙幼苓起早醒來,便是好一番梳洗打扮。

劉拂起的也早。

他從未參加過這類詩會,滿心都是好奇和緊張。一早醒來想去東跨院等,又怕院裏那幾個一瞪眼就兇神惡煞的婆子,只好站在門外備好的馬車旁。

把式早已和他熟了,同劉拂笑呵呵的開了幾句玩笑,眼一擡,說不出話了。

劉拂楞神,回頭去看,正對上被仆婦送出門來的身影。

即將十三歲的少女,身量還未長成,仔細打扮一番,仍舊是嬌嬌俏俏的模樣,哪怕穿著男裝,外頭又披著白狐裘衣,仍能瞧見她轉身時不盈一握的纖腰。

原本應該簪著漂亮朱釵的烏發高高束起,露出一張白玉雕琢的小臉,眉眼間藏著淡淡笑意,絲毫不見在草原初見時的狼狽。

劉拂到底比趙幼苓年長幾歲,雖然因為遭了難的原因,不像那些世家子弟早早就有了通房,可偶爾也在夢裏有過那些難以啟齒的事。眼下見了趙幼苓,他忽地有些後悔:“你這副模樣,要是叫那幫家夥看上了怎麽辦?”

他對趙幼苓沒旁的心思,可不代表旁人不會有。前有一個叱利昆,後頭誰知道還會出現什麽人,萬一男女通吃怎麽辦?

趙幼苓卻大大方方,抱拳道:“怕他們作甚。既然與會的都是書生學子,想必個個都要臉面,不然鬧出醜事,來年的科舉可就無望了。”

劉拂哭笑不得,這時候後悔顯然遲了。

趙幼苓知道他的擔心,手裏折扇一轉,敲上他的肩頭:“表哥,你這前怕老虎後怕狼的,可是要耽誤了去詩會的功夫。再者,我大大方方的出現在人前,不做女兒姿態,又有幾人能認出我是女兒家?”

汴都山清水秀,自然滋養了無數美人。

這美人,說的不光是女人,更有兒郎。那些貌若潘安的俊秀郎君少年時,誰人不是曾被誤認作小娘子。即便是長大些,也仍舊不時鬧出這般笑話。

趙幼苓一身男裝,又落落大方,自然會被人認作模樣清秀俊逸的少年郎。

就算被認出是女兒身,都是前途未明的學子,誰又敢鬧出什麽事來。

詩會開在汴都東城的一處莊園內。傳聞這個莊園最早是前朝汴都出身的皇商為愛妻所建,因著妻子愛花,莊園四處種植花木,一年四季,花開不斷。因此得名“滿芳園”。

等到前朝覆滅,莊園就落到了後來的主人手中。如今已經歷經了四任主人,仍舊還和從前一樣,年年歲歲,滿園芬芳。

今年的詩會是由汴都知府之子主辦,受邀的都是汴都城中頗有才名的士子。他又讓人城中尋覓一些看著才學不錯的學子,一並邀請了過來。

這樣的詩會,一來是放松來年赴考的學子們的心情,二來其實也是在互增有無。有了交情,日後入仕多少都會有些助力。

等馬車到了滿芳園,距離詩會約定的時間,還有寬裕。

知府姓高,主辦詩會的是三子和四子。雖說出身不低,兄弟倆卻絲毫不倨傲無禮,便是迎客也親自在園外等著。見馬車在門前停下,其中一人便端起笑臉迎了上來。

“高兄。”劉拂先下馬車,想要扶趙幼苓時,人已經自己扶著車框一躍而下,撣了撣衣袍,對著高四郎拱手問好。

劉拂哭笑不得,忙拱手道:“高兄許久不見,這是家裏的表弟,我帶他過來看一看湊湊熱鬧,還望高兄不要見怪。”他說完,有模有樣地同趙幼苓介紹了一下面前的青年,絲毫不像方才在馬車上已經仔細說過一遍的樣子。

高賀行四,已經是家裏最小的孩子,性情又素來跳脫,如今見了比自己明顯還小上幾歲,生得眉清目秀的趙幼苓,越發笑得燦爛,伸手就去拍她的肩膀,還沖著劉拂眨了眨眼。

“我還當是劉兄你突然開了竅,帶了哪家青樓的小娘子女扮男裝過來,竟然真是表弟不成。”

劉拂嚇了一跳。高賀的話並沒惡意,只是太過輕浮。

他下意識看趙幼苓,後者又是無奈又是好笑,唯獨沒有惱怒。

“高兄一大早是飲酒了不成,怎麽盡說胡話?”劉拂把趙幼苓往身邊一帶,笑道,“高兄是不是背著家裏人又偷喝了什麽好酒?”

劉拂是在酒樓認識的高賀,自然知曉他貪杯,時常聞著酒香就開始醉。

高賀的那些兄長沒少跟知府老爹一起抽他,可高賀怎麽也改不了,明面上喝不成就背地裏喝。

他剛才隨口說的話,拿喝醉了解釋,倒也給了人一個臺階下。

高賀隨即回過神來,尷尬一笑,這才帶著人要往園裏走。

趙幼苓倒是不惱,跟上人就往臺階上走。

滿芳園門前有三道臺階,她才不過踩上第一道,便聽見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。

身旁高賀聞聲回頭,當即驚呼:“為安兄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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